钞向宇:夜阑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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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亮沉到楼宇缝隙里的时候,我刚走出加班的办公楼。晚风裹着凉意扑过来,衣领沾了点细碎的白,抬手一摸,是秋夜的霜气,凉得像小时候故乡清晨的露水。路灯的光昏黄,把影子拉得很长,走在人行道上,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里荡着,竟想起古诗里 “月落乌啼霜满天” 的句子——只是这里没有乌鸦,只有远处工地塔吊的指示灯,一闪一闪的,像被霜气蒙住的星。
路过街角的报刊亭,老板正收拾东西准备关门,铁皮柜碰撞的声响在夜里格外清晰。我买了瓶热牛奶,指尖裹着暖意,却忽然想起故乡的秋夜:那时月亮要比城里亮得多,挂在村口老槐树的枝桠间,霜气漫过田埂,把稻穗压得弯了腰。偶尔会有乌鸦从树林里飞出来,翅膀划破夜空的声响,混着父亲在院里劈柴的声音,格外踏实。
牛奶喝到一半,手机响了,是母亲发来的语音,说家里的白菜种好了,等冬天寄些酸菜给我。她的声音裹着家里的烟火气,还能听见背景里父亲看电视的声响。我站在路灯下回语音,话到嘴边却只说了句“妈你别太累”,挂了电话才发现,霜气已经落在睫毛上,有点湿。想起以前在家,这个时辰早该躺在被窝里,母亲会把暖好的热水袋塞进我脚边,说“夜里霜重,别踢被子”。
往前走了段路,河边的芦苇荡被风吹得沙沙响,霜粒落在芦苇穗上,泛着细碎的光。远处的桥灯亮着,倒映在河里像条光带,倒不如故乡的石桥,夜里只有渔火的光,却能照见桥面上磨得光滑的青石板。我把空牛奶盒塞进垃圾桶,风又吹过来,带着点河水的潮气,忽然就懂了古人写“霜满天”时的心情——不是真的满了天,是霜气裹着乡愁,漫在心里,凉丝丝的,却又记挂得紧。
月亮彻底看不见了,街道上的行人更少了,只有路灯还亮着。我裹紧外套往出租屋走,脚步比来时慢了些,心里想着,等周末要给家里打个视频电话,看看院里的老槐树,问问母亲酸菜腌得怎么样了。这现代的夜里没有乌啼,却藏着和古人一样的牵挂,在霜气漫过的时刻,轻轻落进了心里。(钞向宇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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郝冬青:月光所至,家
那盏最美的夜灯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