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然:父之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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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爱如山,不言不语,却始终屹立在那里。我的父亲便是这样一座山,沉默而坚定地占据着我生命的一隅。
父亲是个木匠,手指粗短,布满老茧。每日清晨,天还未亮透,他便起身了。我常于半梦半醒之间,听见他在厨房轻手轻脚地热粥,生怕惊扰了家人的清梦。待我起身时,他早已出门,唯余桌上尚温的碗盏,暗示着他刚刚离去的身影。
父亲的话极少,少到有时我竟怀疑他是否还记得如何组织一段完整的语句。问他事情,多半只得“嗯”、“哦”寥寥数语。幼时的我,常因此感到委屈,看见邻家小孩骑在父亲肩头嬉笑,心头便涌起难以名状的酸楚。
记得那年我升学考试失利,躲在房中不肯出来。母亲在门外温言相语,我却只是不应。夜幕四合时,父亲推门而入,不言不语地坐在床沿。黑暗中,我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,和他身上淡淡的木材清香。他就那样静坐着,约莫一炷香的功夫,忽然伸手,在我背上轻拍两下,旋即起身离去。那两下轻拍,不轻不重,却似有千钧之力,将我满腹的委屈与不甘尽数拍散。翌日清晨,我看见床头放着一柄手工削制的小木剑,剑柄打磨得极为光滑,显然是费了心思的。
后来我方知晓,父亲每遇我人生重要关头,必会亲手制作一件木器。我满月时的小木碗,周岁时的学步车,入学时的文具盒,皆出自他那双粗粝的手。这些物件不会说话,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能传达他的心意。
我离家求学那日,父亲送我到车站。临别时,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,里面是一套精心打造的木雕工具。“好好读书。”这是他那天说的唯一一句话,而后转身离去,背影在晨雾中渐行渐远。我站在原地,手中捧着那套尚带体温的工具,忽然明白,这就是他表达关爱的方式——不张扬,不喧哗,却坚实如他手下的木材。
父爱之重,不在其声,而在其默。它如空气般无处不在,却又常常被我们忽略,直到某天自己成为那片沉默的天空,可能方才懂得其中深意。
(编辑:东北亚) |

宋然:秋上陕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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