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羽:窟野河的软秋
|
陕北的秋来得干脆,沙风挟霜气一掠,天地就换了筋骨。唯有窟野河,偏把这利落浸软了——凉意在草尖凝作细露时,这里的秋,是柳叶尖上黄绿参差的踌躇,是老树枝桠间漏下的阳光碎屑,连风也慢成轻拍河面的软浪。
河岸的柳,是季节最温柔的驿使。它还攥着夏末未褪的青,像把春天的余温一针一线缝在梢头,末梢却教风浸透了,酿成蜜色的流苏,垂进乳白的雾里。风一来,叶尖便晃成粼粼的光,恍若谁把碎金撒进了河面的轻纱中;空气也毛茸茸的,裹着水汽与暖意。往日奔涌咆哮的窟野河,此刻像只打盹的猫,波纹轻得不敢惊动岸边的枯草,只将远楼的倒影晕成淡墨,衬得这一岸柳色愈发绵软,连黄土的粗砺也被濡湿成浅黄的绒毯。
往岸坡上走,枫与柳的颜色便撞个满怀。枫叶早被秋阳焙得通红泛褐,像从黄土里烧出来的陶片,每道脉络都蕴着光;柳丝却还贪恋着三分青意,像把春天的尾声悄悄掖进秋的衣襟——这一垂一扬,是季节舍不得写完的尾声。再往前,老树的枝桠撑开满冠金箔,仰头望去:叶隙间的天是灰蓝的,枝干是浓黑的,唯独叶子是透亮的黄,仿佛晒足三旬的阳光统统被封存在脉络里。风过时,簌簌落下的不是叶子,是揉碎的秋光;落在肩头,竟是可以攥住的暖。
雾是这一切的底色。它缠住远处的山,将崖壁的皱褶晕成浅灰;笼住半醒的城,让楼宇的轮廓软成水墨的滃染。天地仿佛蒙了一层薄纱的古卷。空气里浮动着草木的凉香,混着黄土被露水打湿后的腥气——这不是江南桂花甜软的秋,是风从沟峁间吹来,裹着沙粒的糙、秋叶的脆、河水的润,落在衣领上,是只有黄土高原才懂得的、踏实而粗粝的暖。
曾经的窟野河,是黄土高原的筋骨,用野性的浪头撞击崖壁;而今秋一来,它却成了高原的软腹,把所有的硬朗都泡成金黄。那是脚底枯草“咔嚓”的脆响,是仰头时落进衣领的叶,是风裹着金箔走过河岸时,在黄土里摁下的、温软的印记。这秋从来不是飘在诗里的意象——它是蹲在岸边指尖可触的凉露,是捻碎叶片时溢出的阳光,是窟野河递给陕北最温柔的回答:原来粗粝如黄土,也能被秋天揉成一捧软金。(赵羽)
(编辑:东北亚) |

赵羽:漓江,那抹化不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