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馆子
周末在家大扫除,突然接到儿子班级家长微信群一盟友的邀请:下馆子去。她说的风清云谈,我听后思绪万千。久违的情愫扑面而来…… “下馆子”,在我心中留下深刻记忆,主要源于母亲。 母亲是一位生活极其节俭的人,一生都在精打细算,从不错花一分钱,更不会有“下馆子”的奢侈之举。但亲朋好友、左邻右舍的婚丧嫁娶总要有人情往来。刚开始,这样的事情都是父亲去,父亲忙不开的时候母亲才去。所以,每年母亲都得下几次馆子。 “下馆子”,是母亲一年中的大事,也是仅有几次外出的机会。因此,母亲格外的重视。 那天,母亲会早早收拾完家务,留下充足的时间“修饰”自己。首先,在屋子中央放上两只凳子。一只凳子上放上多半盆温开水;一只凳子上放上洗发水、篦子和毛巾。冬季,母亲始终用酸菜水洗头,说是保护头质,但我觉得这个理由占的比例并不大。夏季,母亲就必须得用洗发水了。每次她用得都很少,如果我和弟弟在旁边,都会按着瓶身挤着液体抹在母亲的头上。往往这时,母亲都会惊诧高呼:“可够了,可够了。”趁我们没注意,母亲还会将“多余”的洗发液偷偷地用手指肚抿回洗发瓶里。这种情况,弟弟仍会嬉笑着再次挤出抹上。母亲也不恼怒,只是连声喊道:“可白瞎了,可白瞎了……” 母亲的短发沾水洇湿后,抹上洗发水,然后抬起双手由下至上推着均匀摩擦,坚硬的头丝在她双手的作用下溅起粒粒水珠,落在盆沿上、凳子上。这样的动作要重复5分钟左右,然后再用篦子梳理头发。母亲洗头需两遍。一次是清洗头发上的污垢,一次是清洗洗发用品的残留物。洗完头的母亲并不着急换衣服、清理地面上的水渍,而是换上一盆清水清洗她刚用过的篦子和毛巾。最后,将篦子放在阴凉处晾干,毛巾搭在外面的障子上晾晒。 倍感精神的母亲,喘息片刻,打开衣柜,拿出囊括她一年四季服装的酒红色包衣皮。母亲的衣服从不用衣挂,但依然板正、整齐。衣服上只用一横一竖两道褶,那是常年放在包衣皮里压的。如果有邻居和亲朋在,母亲就会笑眯眯地向他们介绍,这件是我老姑娘买的,那件是我儿子买的,说到高兴时还会现场展示。每每都是在她人艳羡的目光中,再次叠好放在包衣皮中。母亲的衣服不多,但谁都觉得多。因为母亲平时都不穿,出门穿完后马上清洗,再干干净净、板板整整地包起来。为母亲买衣服一点都不会有压力。如果肥了,母亲就说,宽松点舒服;如果瘦了,母亲会说,把扣子往外挪一挪。无论谁买什么样的服装母亲都喜欢,弯曲的手指摩挲着衣服,满眼满脸的幸福。 母亲有一副纯天然水晶石眼镜,那是舅舅送给她的。母亲的眼睛不好,常年戴着眼镜,只有出门时才将那副人工水晶石的换上天然的。母亲分外爱惜这幅眼镜。我想,不仅关乎它的价钱,还有里面的亲情吧! 泛白抖擞的头发,合身的服装,茶色的眼镜,笔挺的身板。就这样,母亲背着手走向馆子。 母亲虽然常年深居家中,但因为性格随和,人缘特别好。到了馆子,不管男女都会主动与母亲打招呼、让座。母亲不挑剔,也不嫌弃,有空闲处就坐下。别人给夹菜从不拒绝,更不会想到“卫生”的字样。坐在馆子里的母亲看着装修、品着菜系,唠着闲嗑。 每当我回家时,母亲都会说起她下馆子时的轶事。这家鱼做得好,那家凉菜拌的好;东家姑娘陪着妈妈去的,西家儿媳和婆婆一起去的了……每每听见,我都笑着说,“妈,下次我陪您。”听后,母亲脸上立即露出孩童般的笑容。那次,我暗下决心一定陪母亲下一次馆子。 后来,我的确去了母亲常说的那家酒店,只是那时的母亲已是一张照片。偌大的酒店,满满的亲朋。他们脸上纵然没有笑,但也不会有多少疼。他们相互打着招呼,相互说着话……当我看着哪家姑娘陪着母亲,哪家儿子扶着父亲的时候,我真切地感到了什么叫做“痛彻心扉”。常年居家的母亲在时代前沿的高档酒店,面带笑容的背后一定有着些许恐惧、不安和落寞,甚至会分不清方向……那时,她一定非常渴望儿女在身边,可终是没有…… 我觉得,那次馆子无论如果都应我结账,可舅舅在进店之后就让人埋单了…… 故,“下馆子”终将成为我一生之殇! 本网通讯员:何 佳 (编辑:东北亚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