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碗热汤的距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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井下奔劳整夜的老张,升井时已是晨曦初透。矿灯卸下后,他拖着疲惫的身躯,走路时两腿几乎抬不起来了。浑身被汗水浸透,又沾满了煤屑,身体疲惫沉重得如同背负了整座矿山。他匆匆洗过澡,浑身瘫软如棉,此时连早饭都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,只想倒头睡去,仿佛沉重疲惫的潮水,将他最后一点气力也卷走了。 就在此刻,电话声却突兀地响了起来,是队里的老梁打来的,邀他同去喝碗热汤,吃顿早饭。老张婉言谢绝了,放下电话,心绪却如沸水翻腾,难以平息。 老梁家里的情况,老张自然了然于心:妻子和父亲双双为癌症所困,女儿尚在淮南念大学。全家重担压在他一个人肩头,微薄的工资支撑着艰难前行。前不久他才请假陪妻子去上海寻医问诊,回来时人更显枯瘦,颧骨高高凸起,像被生活磨蚀后削瘦的嶙峋山岩。那日他悄悄躲在更衣室里,老张无意间瞥见了他红着眼圈,脸上泪痕尚未擦干。后来老张按照政策为他申请了救济金,钱虽不多,却是寒冬里的一炉炭火,虽不能烧热整个屋子,但至少能暖热冰冷的手脚——那点微光,也足以让一个濒临冻僵的人继续相信春天。 作为区队党支部书记,为职工排忧解难本是职责所在。但老梁今天这碗汤,却令老张心中滋味复杂。那微弱情谊的星火,反而照出了基层工作更深沉的意蕴。 当老张坐在办公室,阳光正从窗口涌入,铺满了桌上救济申请表。表格上,“家庭状况”栏里一行行字迹,清晰映着老梁那被愁云笼罩的面孔——它们不再仅是纸上冰冷的墨迹,而是他妻子病痛里的呻吟,女儿学业中的渴盼,一家人生计中艰难的喘息。阳光抚过纸页,老张仿佛看到他那双布满粗茧的手,紧握着几张救急的钞票,那微薄救助背后,是他被生活搓磨得粗糙的双手,以及他竭尽全力扛住生活的全部重量,却依然在无声处崩裂的尊严。 思及此处,老梁那通电话里的声音又响在耳畔:“张书记,一起喝碗汤吧。”——那声音里,分明是带着一种笨拙的、沉甸甸的谢意,如同在暗处长久摸索的人,终于触碰到一束微光时的本能呼喊。老张婉拒之后,电话那头的沉默也显得格外深长,似乎所有未尽的言语,都沉入了他喉头的哽咽里。老张知道他执意请客,是困窘人生中依然顽强保留的自尊:这碗汤是他心里唯一可回赠的“礼物”,以表达对组织关怀的朴素回应。 老张心头又涌上自己婉拒他时的真实思量:他那点工资,要填满药罐子、支付女儿的学费、还要维持家中柴米油盐,早已被生活的重担榨得干干净净。一顿早饭,在他那里可能意味着妻女几天的菜钱。他家中那台老旧的冰箱,时常空荡得回音清冷;阳台上晾着的旧衣服洗得褪色发白,在风中微微颤抖——这些细节,他怎会不知道?当他执意要请这碗汤时,老张口中那句“下次我请你”,并非虚情假意的敷衍,而是心头已在默默盘算:这点钱,又能换几斤好排骨炖汤,给病榻上的家人补补身子? 倦意沉沉袭来,老张终于伏在案头睡去。迷蒙间,眼前竟浮现出一碗热汤,澄澈的汤水之上,袅袅热气轻柔浮动,汤中竟隐约倒映出井下矿灯的光点,如星辰般在汤面上静静闪烁。这碗未曾入口的汤,却仿佛从梦中伸出了一条暖流,悄然注入心间,温润了所有疲惫与酸楚。 醒来后,窗外已是艳阳高照。老张站起身,望向矿区奔忙不息的人流,心中如有所悟。原来所谓职责,不只是表格上填满的批注与签名;它正是要在这些被生活磨损得粗粝的平凡肩头上,轻轻放下一份撑持——这份撑持,应当无声地维护着困厄中人那点不肯低头的尊严,如同守护他们心灵深处最后一盏微弱的灯。 那一碗老梁想请而未喝成的汤,虽未入喉,却分明在心底留下了难以言说的温暖印痕。原来真正的关怀,并非止于制度条文的分发,它总在条款之外,于无声处,默默护持着那些平凡人于泥泞中最后一点干净的体面:那体面如星火微光,在尊严的深处,无声地替所有默默承担着命运的人,倔强地亮着。 它无声地告诉我们,纵使生活如深井般幽暗,只要人与人之间尚存着这碗汤的温度,便总还有光亮可循,有路可走——这温度无法照亮整片黑夜,却能映亮彼此靠得最近的眼睛。 本网通讯员:张安坤 (编辑:东北亚) |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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